“……这次姑且就原谅你了，不许再犯。”淡金发少女拿出手绢优雅地抹了抹嘴，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这座老房子为数不多的优点就是光线极好，而今天又是难得的好天气，和煦的阳光照耀在女孩白皙剔透的脸上，我一时间竟分不出二者哪个更耀眼。
“好看么？少女歪着脑袋，露出了平时藏起来的小虎牙，“如果是哥哥以外的人这么看我，我早就——”拳头带起了一道凌厉的劲风，险险地在我的面前停了下来，“——这么一拳把他脸揍烂！”
“不，我只是觉得看着吃更下饭。”我摇了摇头，表示对这突然袭击早就习以为常了，甚至面不改色地啊呜一口咬下一大口饭团。
——此乃谎言！事实上我的后背已经全是冷汗了，那拳头都已经碰到我鼻梁上的汗毛了啊！如果我没买她喜欢的联名口味饭团那一拳把脸揍烂肯定不是说说而已吧？绝对是会说到做到的吧？！
顺带一提，联名口味饭团是真的难吃。差点被噎住的我猛喝了一大口咖啡，狼狈程度直逼昨晚的杂耍式找钥匙。
谢天谢地，总算解决早餐。我清了清喉咙，作演讲状：“全体目光向我看齐好么？我有一件重要的事向大家宣布！”
“说吧，是电费交不上了还是房租又涨了？”淡金发少女猫似的蜷在沙发里翻着本精装小书，“我这儿还有些东西可以……（维多利亚粗口）？！”
我面无表情地打开了公文包，魔术师从高礼帽里掏兔子式地从里面拿出一打打成捆的龙门币来：“请不要那么意外，格林希尔小姐，你哥哥我——有钱了！”
“……这钞票还是连号的，哥，”少女的语气带着让人耳熟的颤抖，“你不会是去抢银行了吧？”
我决定逗逗她，故作严肃地说道：“是啊，所以我们就要亡命天涯啦！”
漫长的沉默，我和少女互盯了许久，以少女伸手去拿移动通讯终端报警未遂告终。
“……开玩笑了啊，这笔钱是完全合法的！”我冒着生命危险夺来移动通讯终端，脸上多了几道红印子，“而且什么妹妹会去举报哥哥啊？你就是传说中的大孝子？”
“少废话，罪恶之举我绝不姑息！”少女的恶狠狠地说道，眉宇间罕见地含了一丝怒气“你说清楚，这笔钱从哪来的？”
总不能说是当刺客拿的提成的吧……我决心隐瞒真相。无胄盟就相当于卡西米尔的阴暗面，这里的水很深，我都有些把握不住，更何况是眼前正义感过剩的少女？少些无谓的牵扯，就少些致命的危险。
总之还是先找个理由吧，“买彩票然后中大奖了”这个理由怎么样？
“首先排除买彩票中奖，你根本没有这个习惯。”少女挑了挑眉毛，“更何况你也没有闲钱买彩票。”
“你突然继承了一笔遗产？”少女一本正经地分析道，“概率比零距离接触天灾之后完好无损还小。”
她突然猛地扑入我的怀里，给了我的老腰两记重拳：“嗯，无术后反应，也没有卖器官啊。”
猝不及防的我硬挨了两下拳头，疼得龇牙咧嘴：“你要看有没有伤口我脱衣服给你看不就好了么？有必要动手么？有这个必要么？”
少女的脸颊飞起一抹红霞，捏了捏我的脸继续分析：“难道是被某个富婆包养了？你的样子也就勉强算得上清秀……现在的富婆眼光都这么差的么？”
“有么？我觉得我还挺帅的；说实话我觉得你那房间里贴的那海报上的传奇骑士也就只比我帅一点而已。”我完全关注错了重点。
“这是重点么？”少女的手劲越来越大，在我的哀嚎下终于停手，恼羞成怒道，“而且你居然没经过允许擅自进我的房间！谁给你的胆子？！”
“……好啦，其实我只是把一些老物事卖掉了。”我揉着脸嘟囔道，“完全合法！所以不用担心。”
少女愣了愣，然后风一般地冲入书房。片刻之后，少女神色复杂地走了出来：“你真的……全部卖掉了啊。”
我一边往脸上敷着湿毛巾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是啊，幸好还值些钱……”
“为什么……明明不用做到这一步的，现在不也还过得还行么？”
“啊啊，可我们现在算是黑户不是么？有了这笔钱就可以买个明面上的身份，你也可以去上学了。”我开始喋喋不休，“少学那些没脑子的人去当什么骑士，那都是很危险的……喂你别哭啊！我又说错什么了？”
少女攥住了我胸前的衣领微微抽噎着，眼圈泛红：“那可都是你的过去啊……都没有了……”
虽然话语断断续续，我却已明白了她的意思。我轻轻地抚摸着少女的头发，笑着说道：“没事的，我不在意。”
“怎么会不在意？”少女抬起头，脸上写满了不甘：“他们抹黑了你的荣誉，这是你仅有的证明了……现在什么都没了……”
“那是我的事，而我已经放下了。”我拍了拍少女的背，安抚道：“还记得那天我们约定的么？”
我们将彼此互相帮助，绝不放弃彼此，直至世界的尽头。浑身浴血的少年与手握古籍的小女孩拉钩结印，面向头顶的星辰郑重起誓。
“哼，我才不会忘呢！”少女恶狠狠地又给了我胸口两拳，“你要是敢忘就等死吧！”
“遵命，公主殿下。”我装模作样地敬了个礼，“在下必定矢志忠诚不离其右！”
“噗嗤！”少女被逗笑了，起身开始收拾桌子。我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脑海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你已经放下了？
前一秒相貌温和的男人下一秒狰狞如魔鬼，在我的脑海里咆哮：你怎么能放下？你怎么敢放下！
还记得真相的就只有你了！你放下了，我们就全部白死了！
他在说什么？我闭上眼睛回忆，男人的模样很熟悉，可我就是想不起他的名字，也不明白他说的话的意思……
更何况，我有我的家人、有不能白白送命的意义。所以我才选择在卡西米尔安定了下来，当一个沾满鲜血的“打工人”。为他人的不平而白白送命？我不认同、也做不到这种愚蠢的正义。
突如其来的倦意席卷了我的脑海，我只来得及合上眼睛便坠入了梦境。
看来你已经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男孩一边笑着给自己戴上沉重的枷锁一边说道，真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啊……
诡奇的画面只呈现了一瞬，下一刻就像抽走一张纸般从我的脑海里消失了；我很快便沉浸在两年来做的第一个梦里，多少个夜晚的积攒的疲惫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那可真是个好梦啊。
光线巧妙地将这座办公室以办公桌为界分成“阴阳”两面，酷似遥远的炎国的“太极”。男人的双手交叉叠在胸前，将自己的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之中，正仔细地读着放在他面前的是一份身份证明。
“席德·格林希尔，”他冷冷地问向对面的人：“只加入了无胄盟三个月就赋予他‘白金’大位的职位，我觉得还是有点早了。”
“前任‘白金’横死波特兰街头，第六组全军覆没……换言之，我们现在很缺人。”来人无奈地说道，“我负责了他的考核，除了弓箭类差了些外，其他项目的数据甚至直逼‘青金’。”
“而且这三个月他的表现都很好不是么？前不久他还替我们解决了大麻烦。”来人扶了扶眼镜，“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想想怎么应付联合会的老爷们——马上可就是四城联合会了啊。”
“哼，早晚把他们也做了……”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边抽边说着危险的话：“那就先这样吧。他好像还有个妹妹？”
“希斯特利娅·格林希尔，”来人耸了耸肩，“瓦伊凡。但有些奇怪，妹妹的角很明显但哥哥的却完全没有……相比之下我感觉席德更像炎国的贵族，可血液报告显示他们确实是兄妹。
“别在意这些了，机器可比你好使多了。”男人挖苦道，“我真想把你和阿尔法打球结果被血虐的视频传到网上去，只保留在我的相册里太可惜了。”
“也许吧……”来人毫不在意他的挖苦，若有所思着。
“这些都只是小事，我约你是想谈谈四城联合会的事的。”男人把烟摁灭在瓷缸里，“既然你这么看好新任的‘白金’，那么不妨也让他也参加今年的行动。”
“好啊。”来人停止了思索，嘴角微微上扬，“那可是地狱级难度，刚上来就上‘hell’模式么……那可真是有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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